张贤根

在当代的时尚谱系之中，以民族时装为代表的民族时尚艺术，开始具有了日趋重要的地位与意义。在民族时尚与文化中，时尚创意不仅涉及到时尚设计的艺术价值，还直接关联于设计作品所特有的文化意义。在这个多民族共在的全球化时代，民族时尚不仅与特定民族的生存、生活相关，它还是世界艺术与文化多样性之中的独特样式。

在全球化的语境里，一方面，民族独特的衣生活方式难免受到一致性的挤压；另一方面，世界各个民族的身份意识也在不断的觉醒与强化。在这里，民族的服饰与时尚往往成为了民族身份意识的一种符码与象征。当然，民族的时尚虽然有其人类学的合理基础，但也不得不涉及与面对世界性的文化认同的问题。

同时，世界经济一体化的趋势，表明了世界越来越倾向于同步化，甚至同质化。“对一个后殖民组成来说，首先最为坚持文化差异的原则看来是极为合理的，而其相近的或相关的组成都有着多少不同的历史经历，可能同时会按照其自身发展的特有环境赞许文化混杂性的优点。”^[1] 虽然，各个民族的时尚与文化的独特性是不可忽视的，但这些独特性又不是绝对孤立、封闭与固守的，而往往呈现出某种融合、交织与互文的特质与风格。

在时尚的创意与设计之中，尤其是就当代的服饰与时装设计来说，不少的设计师开始意识到并侧重于民族元素的借鉴，当然，有的设计师则比较关注殖民主义的艺术风格。但是，只有充分注重民族性与世界性的结合，才能促使民族的时尚融入并成为世界性的时尚。因为，无论是各种形式的殖民主义，还是极端的民族主义情结，它们都没有恰当地对待民族时尚与文化的问题。

其实，服饰与时装设计的相互借鉴与学习，早就发生在历史上不同的民族衣生活方式之间。譬如说，在清代，衣冠形制保持了满族的风格与特征，并将汉人的宽衣大袖改为紧身窄袖的样式。在存在论的根源上，这些艺术与风格上的结合与融会，其实都离不开长期的多民族的共同生活。

在殖民主义时期，宗主国与殖民地在时尚上的冲突与混合，显然是不同民族与国家之间所发生的特定文化事件。当然，这也涉及到民族文化之间的不平等，尤其是宗主国对殖民地的强制性文化同化。在后殖民文化的语境里，各个不同民族的时尚与文化差异，显然应该得到深入的研究与更好的尊重。

在时装设计界，许多东方的设计具有明显的地域与民族意识。比如说，唐装原指唐代的汉服，今天作为一种时装的新唐装，可以说已成为一种现代中式服装。又如，日本的三宅一生，他并没有简单地追随西方化的趋势，而是在时装的设计中引入与融会了东方的元素与文化。在西方当代时尚设计中，中国与东方的元素与文化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重视，并在全球性文化语境里得到了强调与重构。

而且，在人类共同生存的境况里，处于弱势地位的人们的民族意识在不断的增强，也有着对本民族文化自信与认同的强烈吁求与企盼，这突出地表现在人们的日常着装与时尚艺术设计上。但与此同时，许多人的这种民族意识与文化自觉，也在当代文化的全球化趋势之中式微。

尤其是，在经济与文化的全球化过程中，服饰创意与设计的趋同态势却越来越显著与突显，如男士的西服、衬衫和裤子，女士的连衣裙、套装、衬衫和裙子，这类服饰甚至成为了通用于世界各地的国际服。而且，许多所谓前卫与时髦的设计，也在不断的祛差异、丧失个性，而趋向于同质化。

因此，后殖民时代的多民族性问题，既是全球化所要面对与解决的重要课题，也是各个民族的文化认同得以实现的前提。因为，“一个消费者群体的种族面貌将会带来许多有关文化方面的考虑。”^[2] 比如说，2009年，赵半狄在巴黎登场的“熊猫时装秀”，对中国社会的一些乱象进行了讽刺与批判，它运用的正是“熊猫”这个中国元素，当然这也引起了对这种表现方式的恰当性的争议。

虽然说，全球化是一种与现代性不可分离的运动，但它在带来问题、挑战与困境的同时，也为多民族的共生与同在提供了难得的文化机遇。因此，简单地放弃民族与传统的时尚风格，无疑是对文化历史性及其存在的忽视与遗忘，但固执一端、自以为是的民族文化心态，显然也是狭隘的与失之偏颇的。

在这里，对于曾经处于弱势的民族的艺术与文化的强调，成为了后殖民主义时代重要的话语风格。就时装的创意与设计而言，民族与传统的元素的移植与运用，在当代中外设计师的作品中，表现得特别的明显、突出与引人注目。

实际上，在世界性的时尚领域，民族的时尚艺术与文化，常常成为一个民族或国家的象征的符码。同时，对民族元素的关注与强调，既是民族文化多样性的诉求与回归，但这往往又是以西方强势民族优越的文化心理为背景的。因此，对西方殖民主义的文化批判，显然是民族时尚艺术建构与发展的前提。

可以说，民族时尚的文化认同的实现，既是一个国家内部各民族自身的愿望，同时也是世界上众多国家及其民族的诉求。为此，民族时尚的文化认同与传播，不得不面对与考虑全球化及其文化存在的根本问题，同时，还要充分尊重各个不同民族的宗教信仰、生活方式与文化差异。

因此，传承与保护各个民族的服饰文化，对于文化多样性来说显然是非常重要的。譬如说，在现代化进程中，泰国、菲律宾等国家还将自己的民族服装的造型与风格，作为一种重要的传统文化与生活方式保存下来。当然，这也是对民族时尚文化所给予的文化保护与历史传承。

在文化全球化的过程中，民族与传统的服饰文化的保存仍然面临极大的挑战。因为，民族的独特性往往容易消弭在某种一致性之中。而且，这种一致性或同质化又是受制于西方现代性及其规限的。然而，全球化决不只是趋同化与同质化，而应当是一种多元化及其对文化差异的认同与尊重。

针对全球化问题，“多元文化主义正是出现在中心性的认同的霸权衰落的时期，结果，不但移民群体，而且本土人群、宗教人群和民族性人群的族群性都突显出来。”^[3] 这种艺术与文化的多元性存在，为民族时尚创意提供了丰富的灵感与启示，也是民族时尚文化重构所必须关注的重要问题。

事实上，许多服饰与时尚本身就融合了不同民族、国家的文化。例如，作为中国的一种传统服饰，旗袍原由清代旗人之袍演变而来，流行于民国直到现代的生活方式之中。显然，旗袍既得到过汉族女性的改进，又受到过西方服饰与文化的深刻影响。应该说，一种民族性的艺术与时尚样式，往往是在与其他民族的文化交流与对话中来表现自身的。

在当代，不同民族的衣生活与时尚文化之间的对话，已经呈现出开放性、历史性与生成性的特征。这为世界各民族的民族意识的自觉，以及民族时尚创意与设计的未来发展，奠定了一个可供依凭的学理与文化基础。因此，只有不断促进民族的自我认同与民族间的文化传播，才能使民族性的时尚成为世界性的时尚，进而在全球化语境里，重构与发展基于民族性的世界性时尚文化。

注释

[1][英]巴特·穆尔-吉尔伯特．后殖民理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187．

[2][美]杰·卡尔德林．形式·适合·时尚[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1，89．

[3][美]乔纳森·弗里德曼．文化认同与全球性过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3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