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ign and Education for Real World

   摘要：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人—物—环境”的关系被重构，“为生存而设计并通过设计生存”成为新的时代课题。面对污染、拥挤和生态，设计师需要增强社会责任，不断通过创新设计增进人类与环境的福祉；设计教育需要加强设计伦理教育，通过学科间的跨界融合，培养能够通达民情、化育人心的创新人才。

   关键词：环境；设计；伦理；责任；教育

   Abstrac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eople implements and environment are reconstructed from an agricultural society to industrial society. “Design for survival and survival by design”become the new subject of the era. In the face of pollution congestion and ecology, the designers should strengthen the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serve human beings and environment through innovative design. Design education needs to strengthen the ethic education, cultivating responsible and innovative talents by the intersection of different disciplines.

Keywords: environment; design; ethic; responsibility; education

   维克多·帕帕奈克（Victor  Papanek,1927～1998）是美国战后最重要的设计师、设计理论家、设计教育家之一，其著作《为真实的世界设计》，被视为现代设计伦理、现代设计目的性理论重要的一个起点，该书提出了对于设计目的性的新看法，即设计应该为广大人民服务；设计不但应该为健康人服务，同时还必须考虑为残疾人服务；设计应该认真考虑地球的有限资源使用问题，设计应该为保护我们居住的地球的有限资源服务。

设计，要为真实的世界设计，设计教育，又何尝不需要面向真实的世界呢？

一、重新审视“物—人—环境”的关系

设计是为人造物的活动，连接着人类的衣食住用行。生活本身，就是设计的起源地；而设计，归根结底就是我们对生活的发言。设计的发生，离不开生活，离不开人，也离不开其存在的环境。故科学技术、工业经济、生活形态、文化思潮的变化往往会引起设计的变化，而设计的变化也往往是科学技术、工业经济、生活形态、文化思潮变化的动态反映。“所有围绕设计而存在的种种要素构成了设计链，它包括了人、技术、材料、能源、消费、环境、生态等要素及其相互间的互动关系”[1]，在这个链条中，各要素间相互依存，不断变动以保持平衡，有着相互抑制或者促进的关系。人创造物、物为人所用，技术、材料、能源、环境、生态为造物提供了可能，造物存在于环境之中，同时又要融于环境。

设计的历史与文化的历史是同步的，在历史演进中伴随着“物—人—环境”关系的嬗变。德国哲学家阿诺德·盖伦认为：“文化的历史或许只知道有两个真正决定性的分水岭：史前期从狩猎文化向定居文化的过渡，以及近代向工业主义的过渡。”[2]从新石器时代到近代的开端，农业一直是人类的经济基础。农业社会是以一系列至关重要的经验为其特征的，百工作为造物者，正是源于对自然的经验认知，“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大气、气候和生长的因素，其规律是迅速成长起来的农业社会所要认识和掌握的，这种对大气、气候和生长因素的依赖性便深入到人类生存感的核心中去了，故造物要合乎天时地气，所谓“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既然一切经济活动都和有生命的物质相联系着，所以社会的、伦理的和经济的各种范畴也都没有理由区分开来。”[3]造物活动也随之与道德责任联系在一起，物和人要相互节制，人和环境要相互尊重。由此，“物—人—环境”保持着一种天然的交感和谐关系。

工业社会，伴随着机器大生产，农业社会几千年来与生命物质相联系而确立的秩序和道德的某些基础被打破，科学实验代替了经验，人与自然的关系逐渐淡化，技术的发展将人类推向崇尚规模化、速度与“超人”的自动化系统，造物中所蕴含的的情感被抹杀，捆绑于消费主义战车的商业繁荣刺激着人类贪婪的欲望，污染、拥挤和生态成为人类面临的严峻问题，“物—人—环境”的关系被重构，设计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在“物—人—环境”关系重构的背景下，“设计为人”这个话题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设计为人”，本来通常是指设计为人的生活服务，现在转向了设计为人的生存和生活服务、尤其是为人的生存服务，设计担负起“为生存而设计并通过设计生存”的社会责任，“负责任的设计”成为一个新的时代命题。

二、负责任的设计与负责任的设计教育

什么样的设计才是负责任的设计呢？我们首先看一个例子，日本建筑家坂茂设计的卷筒卫生纸，中间的芯是四角形的，卫生纸自然也是以四角形的方式被卷上去。方形卷筒卫生纸相对于圆形来说，彼此间不会产生太大的空隙，使得搬运和收纳时可以节省空间。但设计的妙处还不至这些，四方形直筒卫生纸在抽取时，因方形产生了阻力，并会发出“喀哒—喀哒”的响声，这种阻力发出的信息和实行的功能便是节约能源。[4]所以，方形卷筒卫生纸是带有批判性的设计，它是对日常用品的再设计，包含了设计师对于节约能源的思考。再如，维克多·帕帕奈克在《为真实的世界设计》中提到了一种自动洗碗机，这种自动洗碗机运用超声波“把脏污从物品上分离出来”，这使得洗碗变得更容易。[5]这个设计看起来带有乌托邦性质，但其最重要的价值是通过对基本问题的分析，找出了解决自动洗碗机每年浪费大量水资源的问题，从而也解决了一个基本的生存问题：水的保存。

然而，在设计实践中，很多设计是只注意外观特征和增加额外小玩意儿的“添加设计”。这且不说，还有打着“创新”名义进行的“最丑”设计，这让人想起近几年网络上评选的“最丑建筑”和“最丑雕塑”，这些建筑不伦不类、“没有最丑，只有更丑”，与环境极不协调，特别是一些“最丑雕塑”，达到了严重污染视觉的程度，这些都极大损坏了城市的形象，造成了人力、财力、资源的浪费，有的还造成了环境的污染。这些设计作品从设计到建造，最后成为“最丑”，纵然有种种原因，但设计师恐怕也难咎其责，这也暴露了设计师社会责任的缺失，同时，与现今设计伦理教育的缺位也是相关的。

现今，我国高校设计课程基本上是由设计史论、设计基础、专题设计等几大部分构成，受就业等原因的影响，在授课中普遍重视学生专业技能的训练，而忽视了学生人文情怀的教育，设计课程要么空洞玄虚、哗众取宠，要么过分技术化、商业化，普遍缺乏对真实的世界及人的真实需求的理解，设计教学缺乏设计伦理的课程引导，故“设计学校的主要问题似乎是它们对设计技巧教得太多了，而与设计紧密相关的生态、社会、经济和政治环境有关的学问教得太少”[6]，这使得设计教育处于真空之中，这些未来的设计师们缺少社会责任感的约束，设计活动随着人的消费欲望的膨胀快速更新，造成资源的浪费和生态环境的恶化。所以，要把对设计教育的思考与人类对于“设计”的社会价值与文化价值思考的主题结合起来，而“要将一种新的设计伦理观念带入设计工作中去，首先必须做到的一点，就是将伦理学的内容带入设计艺术教育学科，只有让设计伦理、责任伦理的意识真正成为每个设计师工作意识中自觉的组成部分，才有可能在未来的设计工作中彻底杜绝不负责任的设计、丑恶的设计、倒退的设计与不文明的设计。”[7]使设计为提高人类的生存质量与生活方式服务，使“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要使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就要对“人”进行研究。设计为人，首先是为大多数人服务，这也是现代主义设计打出的鲜明旗帜。但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现今的设计师更多的热衷于为少数精英服务，因为这些少数精英掌握着权力和金钱，从而也就拥有了设计的高端定制能力，设计师可以从中获取丰厚的报酬。设计因此“带上镣铐”，沦为权力和金钱的附属品。相反，与绝大多数人的生存和生活相关的日用品的更新再设计却备受冷落，设计的普世价值不在。故要体现设计的普世价值，就要关注与普罗大众相关的设计。除了关注普罗大众外，还要特别关注社会的特殊设计需求。这包括了为智障者和残疾人设计教学和训练设备、为儿童、老人和孕妇而设计、为城市的流浪汉而设计，甚至为在太空舱里生存而设计。同时，也要为药品、外科、牙科和医院设备设计、为实验研究设计，还要为与人类为伴的猫猫狗狗等动物而设计。而这些设计课题，在目前的设计中和设计教育中均是被忽略掉的部分。所以，当今的设计教育需要转换视角，更需要更新观念，立足生活，由技术的传授转向设计大道的弘扬，技以载道，道器相融，以高度的责任感让设计充满善意，这才是负责任的设计教育。

三、创新仍是设计教育的核心

设计教育的核心是创新，这是大家的共识。那么，对设计教育进行观念的更新，是否会动摇设计教育的核心呢？不会的。“设计如果要对生态和社会担负起责任，那么它必须具有真正意义上的革命性和激进性。它必须使自身致力于最小程度地影响自然的原则，换句话说，就是用最少的发明获取最大的多样性，或者用最小的付出取得最大的效果。”[8]这即是说，还是要用发明创造来对生态和社会负责，看来，设计教育的核心仍是创新，只不过现在的创新又多了一层含义，那便是“要消费少一些，东西用得时间长一些，并节约地使用可循环材料”，换句话说，设计创新要和社会责任结合在一起。这一点特别重要，面对工业化带来的污染、拥挤和生态问题，有人一直在做着企图消灭现代化、回归原始的美梦，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只有用现代科学技术来解决现代科学技术带来的问题，故现今的设计和设计教育不能因为科学技术带来的负面作用，就否认科学技术的价值，而是要敢于面对现实，掌握并利用科学技术，通过创新设计来为人类谋福祉。

而要进行创新设计，就要组建一支符合时代要求的设计团队。当前，我国处于信息时代，信息时代的人才相对于传统人才，在人才类型上，是能力型、素质型人才；在学习知识的目的上，是应用知识、创造性知识；在学习的知识范围上，是跨学科；在学习的知识内容上，是有用的、易过时的；在获得知识的途径上，是启发式的；在工作方式上，是来源于不同背景的人组成团队在网络上合作工作。[9]看来要进行富有社会责任感的创新设计，需要有真知灼见、需要视野开阔、需要不同专业间的互动和探索。这就要求我们当今的设计和设计教育要打破专业之间的界限，进行跨界融合，使设计和设计教育由专业走向系统。

维克多·帕帕奈克在《为真实的世界设计》中举了一个例子：若干年前有人设计了一种新型的廉价犁耕，发到了非洲的一些地区，但却没被使用。究其原因：在当地人的宗教信仰中，金属会使土壤“生病”并会触犯大地母亲。于是，在犁上面镀了一层塑料化合物，这些犁最终被接受和使用了。这则趣闻说明了一个包括了人类学家、工程师、生物学家和心理学家的跨学科团队，本来可以阻止原先那个错误的设计。[10]同样，如果音乐学者和听音乐的人是设计团队的一部分，音乐厅就不会因空间设计的不足而影响了音质。如果城市中生活的普通人能够成为设计团队的一部分，城市广场就不会因为不符合人的聚集习惯而遭到废弃。“在一个特定的设计团队中，设计师可能远不如心理学家懂心理学，不如经济学家懂经济学，而且对于电工程学也所知甚少，但是比起配电工程师来，他会始终如一地把更多对于心理学的理解灌注到设计过程中。而且他一定会比经济学家更熟悉电气工程学知识。他将成为各学科之间的桥梁。”[11]

美国IDEO公司的行政长官蒂姆·布朗认为，最好的设计师可以称为“T形人才”，大写字母T笔画中的“横”与“竖”分别代表了跨领域解决问题的协作能力和对某一专业技能的专攻能力[12]，一个人只有不断实现自身知识结构的完善重构，开展充分而富有成效的跨领域合作，才能实现设计的协同创新。在国际设计教育的改革中，英国、美国、芬兰等国家都在考虑把设计教育转向“以创新为名义的整合”。2010年，芬兰的阿尔托大学成立，这所大学被誉为芬兰创新教育的“航空母舰”，是由赫尔辛基艺术与设计大学、赫尔辛基经济学院、赫尔辛基理工大学三校合并组建的，“其宗旨在于构建一所前所未有的、专注创新的、跨学科合作的科研与教学机构，一个‘非比寻常的、完整齐备的创新的温床’，一面‘具有震撼力的、国际竞争力的、全国性的创新型教育的旗帜’，并力图到2020年实现世界领先的目标。……阿尔托大学的使命就在于‘为芬兰社会、科技、经济、艺术、艺术设计、国家形象做出积极的贡献，增进人类与环境的福祉。’”[13]

但值得深思的是，我国还没有从建设创新型国家的角度，在国家发展与设计教育之间建立一座桥梁。“2010年我国设计类院校已达1448所，6593个专业和407761名学生入学。以大学本科四年学制计算，这几年全国学习设计相关专业的在学人数就超出130万人”[14]。超常的规模背后，却是师资配备的严重不足、人才培养的低端化倾向、教学定位的趋同、教学内容的匮乏，以及人才能力与社会需求的相悖。设计教育面临着转变教育观念、构建教育体系、更新学科知识、优化课程内容的任务，以使设计教育由突出技能向突出创新转变，使设计为增进人类与环境的福祉服务。

国际工业设计协会联合会主席彼得先生说:“设计作为人类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除可能成为人类自我毁灭的绝路,也可能成为人类到达一个更加美好世界的捷径”，愿设计师能够以高度的责任感进行创新设计，使设计通达民情、化育人心，使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天高云淡，放眼寰宇，生生不息。